一个半小时，时间不长，但是我们看到了一位从事60多年图画书出版事业的出版家的认真、严谨和谦虚的态度，也看到了60年来日本图画书的发展，看到了日本几代人亲子阅读图画书发展的见证。也看到了中国儿童阅读，中国图画书创作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希望。
文： 爱丁岛亲子悦读馆 陈科慧
时间：2011-8-28日 9:45-11:30
地点：北京西城青少年儿童图书馆3楼
一、松居直先生印象
演讲会还没有开始，我正在门口接待家长朋友，见到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先生在几位老师的陪同下走进会场旁的会议室，我知道这一定是松居直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松居直先生１９２６年生，现年８５岁，但看先生的身姿和容颜，远不像想象中的“老人”。后来在演讲过程中，先生讲起他小时候听妈妈讲故事的情景，幸福洋溢在脸上，时不时仰着头笑，非常可爱和单纯。不由得让我们想，先生如此年轻也许正是因为他有一颗年轻而单纯的心吧。
二、先生讲座纪要
演讲会很朴素，没有大屏幕，没有电子文稿，先生手前放着一摞书，每讲到哪里，先生就会拿起一本书，如数家珍般的，讲起关于这本书的背后的故事。后排的观众看不到书中的细节，但我很喜欢这种手捧着书给大家讲解的感觉。
1. 首先松居直先生花了不少时间来讲，对他来说读者是多么的重要。所以他愿意走遍日本各个地区去和读者接触，听听读者的声音。因为有了这些热心的读者，他才得以60多年一直坚持做图书出版。因为他知道，读者拿到书，看到读者的表情，就会知道这本书是不是被欢迎的。
于此，我们看到了一个图画书出版家的严谨的工作态度，和谦虚的心。
2. 此次活动送给每位家长一套资料，其中包括先生的新书《松居直喜欢的50本图画书》（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先生介绍，这本书是他为幼儿园报刊做连载的文章，每2个月写一篇，每写完一篇都要听家长的意见。所以前后共花了9年的时间介绍了这50本书。这是一本写给大人看的书，先生特别强调，因为如果大人不是真正理解图画书，那他就不能很好地传达给孩子。
3. 接下来，先生讲解了，听故事的重要性。图画书不是孩子独自阅读的书，而是大人读给孩子听的书。 孩子在听家长老师讲故事，自己看图画，耳朵听语言，眼睛看图画，然后将语言和图画在自己的脑海里形成一个完整的图景。对于图画和语言，先生后来通过几本著名图画书进行了详细的讲解。
先生从讲座开始到结束，一直在强调亲子阅读的特殊意义。还特地分享了他自己的故事，他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五，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应该都明白。但是至今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在他3岁多的时候，那时候哥哥姐姐已经上学，小弟弟还是个婴儿，每天睡前妈妈都要给他讲图画书，“但是我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读书给我听，因为她想让我早点睡，但是我不睡。因为这是我一对一和妈妈在一起。我至今还记得这种幸福。我可以从妈妈的声音、表情和翻片时手的动作，判断妈妈的心情。她读书不是特别用心的时候，我马上就能知道。这个时候她往往比我睡得还要早，到现在我还能记得当年母亲睡觉时候的样子，她的声音慢慢小了，眼睛慢慢闭上了，脸部肌肉慢慢松弛了。但是我还是觉得特别愉快。”先生讲这段的时候特别可爱，脸上洋溢着那种幸福的感觉。关于亲子阅读的意义，松居直先生在他的《幸福的种子》（明天出版社）一书中有很详细的讲解，大家可以仔细去看看这本书，收获一定会很大。
4. 在接下来的时间，先生着重对图画书的语言和图画进行了深度的讲解，并以《苏和的白马》《三只山羊嘎啦嘎啦》《古利和古拉》为范本讲了几个动人的故事。
《三只山羊嘎啦嘎啦》（蒲蒲兰）是美国画家画的一本挪威童话故事，引进到日本后，在日本的销量甚至高于美国。为什么？松居直先生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得出一个结论——因为它的译文非常好。他请了一位日本特别著名的作家作为这本书的翻译，翻译的非常好，译者精通日本古典，所以图画书的译文有日本传统语言的精华，所以日本的孩子听着特别舒服。一本图画书，之所以语言这么重要，是因为是要用耳朵听的，所以评价一本图画书不要用默读的方法来判断，而是要读出声音，要听。“一本书的好坏，是能听出来的。语言是看不见的，但是好的语言在听的时候，故事的世界就会浮现在眼前。所以图画书的语言不是一种说明，不是一种解释。”
先生还特别提到，孩子读书，读语言，不是读的，是吃的，吃到心里去了，这个比喻非常好。
2-4岁的孩子，很痴迷语言的，经常喜欢一字不差的背图画书上的文字，尽管不认字。所以特别强调从出版角度，作者一定要特别注意图画书的语言，翻译也一定要吃透书的内容后，再翻译。能够真正给孩子有影响的语言。
上面一点先生是通过《三只山羊嘎啦嘎啦》来讲图画书的语言部分，强调了语言对孩子的影响，强调了翻译对于一本引进版图画书的重要作用。接下来，对图画书的图画语言的表达，进行了详细的讲解。
要读图画，而不是看图画，不是欣赏图画。 要从图画中读到语言，因为所有的画都是一种语言，只是把语言变成了图画，所以画的每个角落都是语言。大人们看的时候，往往只欣赏图画，而没有注意画里的语言，孩子却能读出画里的每个语言。“上世纪20年代，日本还没有特别好的图画书，当时妈妈主要给我念诗集，我听非常优秀的诗，看里面的插图。那个时候我会把图画里的每个角落的语言都读进去。文字里有的或者没有的语言，在图画里都能看出来。用耳朵听到的语言和用眼睛看到的语言，在我心中成为一体。”
要判断图画书的好坏，请仔细看图画，看它们能表现多少语言。看画有一个窍门：不要只看它的颜色，要注意看它的线条、形状和构图。最重要的是线条，线条表现了多少故事。孩子们主要从线条表现看故事，他们比大人更有兴趣。最难的是颜色的表现，颜色不能很好地使用的话，会破坏故事。最近全世界出现很多滥用颜色的问题。画家不应该让读者看他画画得有多好，而是要看这些画怎么表现了故事。
《苏和的白马》（爱心树绘本），“这是一个蒙古民间故事，我曾经编辑这本书（我现在经常向大家显示我自己)。这是日本画家赤羽末吉最棒的一本书，他是日本第一位得到安徒生图画书奖的画家。他曾经在战争年代，在中国的东北画过画。回到日本以后，他感到和日本最不一样的是蒙古风景。他曾经在书里写道，日本的雪和蒙古的雪很不一样。当年我当兵的时候问他，“你想画什么画？”；他说一个是雪，一个是360度都能看到的地平线。在日本是看不到这样的地平线的，他想把这样的地平线给日本的孩子看。所以我就找了一个中国的马头琴的民间故事让他来画。画家首先把这个民间故事变成自己的故事，完全用自己的语言表现出来，再用图画表现故事，而不是用图画来说明故事。翻译也是这样，先要将故事吸收为自己的，再用自己的语言表现出来。这本书在日本也获得最高图书奖。在一次晚会上，我碰到了蒙古驻日本的大使，他告诉我，这本书是在日本读得最多的关于蒙古的书，非常感谢。我听后，觉得特别高兴。通过这本书把日本的孩子和蒙古的孩子连接在一起了。”
《拔萝卜》佐藤忠良（爱心树绘本）。这是一本用线条来表现故事的图画书。佐藤忠良是日本著名的雕塑家，二战期间被俘，三年不能画画就用脑子来写生，会日本后，他就把记忆都画下来。松居直先生当初找佐藤来画《拔萝卜》这本图画书，佐藤先生说，我从来没有画过图画书，我不会画。松居直先生劝他一定要把他这种有力量的画给日本的孩子看，要给孩子看真的东西。于是佐藤忠良答应下来。画家在作画的过程中，非常认真和严谨，每天对着镜子，看各种拔东西的动作。交稿后，又主动要回来修改，直到第三稿才满意，才感受到拔萝卜的力量。后来这本《拔萝卜》成为获得了很高的赞赏的一本图画书。（这本图画书国内已经引进，孩子们确实很喜欢。在经先生讲解后，才明白，原来一本小小的图画书，注入画家如此多的精力和情感，表现出来的大家一起拔萝卜的真实力量的感受是孩子最能直接感受到的。所以孩子才那么喜欢啊。）
先生强调，做图画书最重要的是告诉孩子“真”的东西。对这点先生没有过多解释，我理解，无论是生活故事，还是幻想故事，无论故事的情节是荒谬的还是写实的，图画书表现出来的效果要尽可能的“真实”。这也是《拔萝卜》这本图画书所追求的。那个故事本来是虚幻的，非真实的，但是整个故事表现拔萝卜的过程确实那么的真实，让孩子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古利和古拉》 （爱心树绘本）。与《拔萝卜》相比，这本书是非写实性的，图画很幼稚。“这个画家画这本图画书的时候才大学二年级，而且是读文学专业的。但是我看了她的画后，觉得她画的线条可以表现故事，可以有好多故事语言，所以我请她来画图画书。而我看她的画是她小学二年级的作品。这本书的故事是她姐姐写的，我看到以后，觉得只有妹妹才能画出这个故事。这本书在日本畅销了50年。” （《古利和古拉》国内已经出版，非常轻松有趣的一套书，孩子们都非常喜欢，语言也非常美。）
最后，先生以非常诚恳的语气对大家说，“在中国有非常优秀的绘画传统，希望你们不要单纯地模仿欧美，而应该将自己的传统充分运用和发挥，传达给下一代。” 我想，六十年前，松居直先生就是本着这样的责任和使命来做着他的图画书出版事业的吧。
5. 时间到了，大家都意犹未尽，结束前，先生继续强调了亲子阅读的重要性，建议家长多给孩子讲故事，讲图画书。不主张看电视，是因为电视的语言是机器的语言，机器的语言是不能很深的影响孩子的心灵的。并且看电视也会让孩子的阅读能力下降。
演讲结束了，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先生到门口即将离开时，最后给大家鞠躬致谢。。。
三、 后记
一个半小时，时间不长，但是我们看到了一位从事60多年图画书出版事业的出版家的认真、严谨和谦虚的态度，也看到了60年来日本图画书的发展，看到了日本几代人亲子阅读图画书发展的见证。也看到了中国儿童阅读，中国图画书创作的未来发展方向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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